肖亦舒坐在工位上，对着电脑屏幕发了会儿呆。下午处理完几份简单的报表后，她看了眼时间，离下班还有半小时，心里那点犹豫又冒了出来。最终，她还是点开了和孟宴臣的聊天框，敲下一行字：“我决定先去自家公司上班了，先积累点经验。”
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时，她莫名松了口气，又有些紧张地盯着对话框，等着回复。可直到下班铃响，屏幕都没再亮起，她只好收起手机，跟着同事们一起离开了公司。
刚走出写字楼，手机就响了，屏幕上跳动着“韩瑜”两个字。肖亦舒接起，听筒里立刻传来一阵咋咋呼呼的声音：“肖亦舒！你可算接电话了！回国这么大的事居然不告诉我？要不是我妈昨天碰到你妈，我还被蒙在鼓里呢！”
“抱歉啊，刚回来事情有点多，还没来得及跟你说。”肖亦舒笑着解释。
“少来这套！”韩瑜哼了一声，语气却软了下来，“晚上有空没？老地方酒吧，我定了位置，必须给你接风洗尘！”
肖亦舒想了想，这几天找工作不顺又被父亲安排了工作，确实需要放松一下，便答应了：“好啊，地址发我，我回家换件衣服就过去。”
回到家，肖亦舒快速换了条简约的黑色连衣裙，化了个淡妆，打车直奔韩瑜说的酒吧。推开酒吧的门，震耳的音乐扑面而来，韩瑜正坐在吧台旁朝她挥手。
“这边！”
肖亦舒走过去，刚坐下就被韩瑜塞了一杯果酒：“说吧，在英国待了这么久，有没有什么艳遇？”
“哪有什么艳遇，净忙着写论文了。”肖亦舒抿了口酒，看着眼前活力四射的发小，心里的沉闷消散了不少，“你呢？这几年怎么样？”
“还能怎么样，瞎忙活呗。”韩瑜耸耸肩，凑近了些，“对了，听说你去自家公司上班了？伯父伯母这是打算让你继承家业啊？”
肖亦舒无奈地笑了笑：“哪有，就是先去学点东西。”
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，从彼此的近况说到以前的同学，气氛渐渐热络起来。就在这时，肖亦舒的手机震动了一下，她低头一看，是孟宴臣发来的消息：“挺好的，慢慢来。”
简单的六个字，却让她的心跳漏了一拍。
酒吧里的光影随着音乐节奏明明灭灭，吧台前的调酒师正手法娴熟地晃动着摇酒壶，冰块撞击玻璃的清脆声响混在震耳的鼓点里，反倒生出一种奇异的热闹。肖亦舒刚把手机屏幕按灭，就被韩瑜用胳膊肘轻轻撞了下肩膀：“看你这脸红的，谁啊？聊得这么入神？”
她下意识地避开话题，端起酒杯抿了口酒，冰凉的果味液体滑过喉咙，才压下心里那点莫名的悸动：“没谁，工作上的事。”
韩瑜显然不信，挑眉冲她挤了挤眼睛：“拉倒吧，你那点小心思还能瞒得过我？是不是……跟孟家有关啊？”
肖亦舒握着酒杯的手指顿了顿。她知道韩瑜指的是什么——以前在国内读高中时，她和孟宴臣、许沁因为两家的生意往来，在不少场合碰过面，圈子里总有些捕风捉影的传言。只是那时她一门心思准备出国，对这些流言从不上心，如今被韩瑜陡然提起，倒有些不自在起来。
“别瞎猜了。”她笑着打岔，“说起来，你上次说的那个新项目怎么样了？不是说要跟孟氏集团合作吗？”
韩瑜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，撇了撇嘴吐槽起来：“别提了，孟氏那边对接的人简直是个工作狂，上周开视频会议，愣是从下午三点讲到晚上八点，连口水都不喝，害得我团队的人跟着一起饿肚子。”她顿了顿，忽然压低声音，“不过说真的，孟家那两兄妹，性子真是天差地别。许沁看着温温柔柔的，听说在医院里是出了名的拼命三娘；孟宴臣就更不用说了，圈子里谁不知道他是个冷面阎王，除了工作就是工作，简直是个没有感情的赚钱机器。”
肖亦舒没接话，目光无意识地在酒吧里扫了一圈。舞池里挤满了扭动的身影，卡座区散落着三三两两的人群，空气中弥漫着酒精和香水的混合气味。就在这时，她的视线忽然顿住了——
吧台斜对面的角落里，坐着一个穿着白衬衫的女生，头发松松地挽在脑后，几缕碎发垂在脸颊旁。她面前摆着一个空了的威士忌杯，正低着头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，周身的气场与周围的热闹格格不入，显得格外落寞。
是许沁。
肖亦舒心里咯噔一下。她印象里的许沁总是带着温和的笑意，说话轻声细语，就算在医院值完夜班，也总能把自己收拾得干净利落，从未见过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。她面前的吧台上已经空了两个杯子，此刻调酒师刚给她递过去第三杯，她抬手就往嘴里灌，喉结滚动的幅度带着明显的急切，像是在借酒浇愁。
“你看什么呢？”韩瑜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，也愣了一下，“那不是许沁吗？她怎么一个人在这喝酒？”
两人对视一眼，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诧异。许沁是出了名的乖乖女，朋友圈里除了医院就是学术会议，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酒吧，还喝得这么猛？
“她这状态不对劲啊。”韩瑜皱起眉，“一个女孩子在这种地方喝成这样，太危险了。”
肖亦舒也觉得不妥。酒吧鱼龙混杂，许沁看着又瘦又单薄，万一遇到别有用心的人，后果不堪设想。她犹豫着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，可又觉得唐突——许沁显然是想一个人待着，贸然上前说不定会让她更尴尬。
“要不……跟孟宴臣说一声？”韩瑜戳了戳她的胳膊，“他们毕竟是兄妹，许沁这样，他肯定不放心。”
肖亦舒心里也正有这个念头。她拿出手机，点开和孟宴臣的聊天框，手指悬在屏幕上顿了顿，才慢慢敲下一行字：“我在酒吧看到许沁了，她一个人在喝酒，看起来不太对劲。”
发送按钮按下去的瞬间，她仿佛能想象到孟宴臣看到信息时的表情——或许是眉头微蹙，或许是眼神沉了沉，又或许，只是像下午那样，隔很久才回复一句淡淡的话。
可这次，消息几乎是秒回。
孟宴臣：“麻烦帮我看她一下，我马上去接她。”
简短的一句话，透着不容置疑的急切。肖亦舒看着屏幕，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。她能感觉到，孟宴臣对许沁的在意，是刻在骨子里的，那种下意识的紧张，是旁人无法比拟的。
“他说马上过来。”肖亦舒把手机揣回包里，对韩瑜说，“我们先在这儿看着点吧，别让她出事。”
韩瑜点点头，视线又飘向许沁的方向：“你说她这是怎么了？失恋了？还是工作上受委屈了？”
肖亦舒摇摇头：“不清楚。许沁性子闷，心里有事不爱说。”但肖亦舒知道剧情，一定是孟家不同意许沁和宋焰的事情，许沁才会出来买醉。
两人没再上前打扰，只是时不时往角落瞥一眼。许沁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酒，眼神越来越恍惚，偶尔会抬手按一下太阳穴，像是在忍耐什么。有两次，邻座的男生想过来搭话，都被她冷淡地避开了，那股拒人千里的劲儿，倒有几分像孟宴臣。
“你看她喝的那酒，威士忌加冰，够烈的。”韩瑜咂咂嘴，“平时看着柔柔弱弱的，没想到酒量这么好，也不知道是借酒壮胆，还是真能喝。”
肖亦舒没说话，心里却隐隐有些不安。她想起以前在孟家见过的情景——许沁总是跟在孟宴臣身后，孟宴臣虽然话少，却总在细节处照顾她，递水、拉椅子、提醒她吃药，一举一动都透着细心。
大概过了十几分钟，酒吧门口忽然传来一阵小小的骚动。肖亦舒下意识地看过去，就见孟宴臣快步走了进来。他穿着一身黑色西装，领带松了松，额前的碎发有些凌乱，显然是来得匆忙。
他的目光在酒吧里快速扫过，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锁定了角落里的许沁。那一刻，肖亦舒清楚地看到他眼底的担忧——不是平日里那种淡淡的关切，而是像被什么东西揪紧了似的，连脚步都快了几分。
他径直走到许沁面前，弯腰说了句什么。许沁抬起头，眼神迷茫地看着他，嘴角还带着一丝自嘲的笑，不知道说了句什么，又端起酒杯想喝。孟宴臣伸手按住了她的手腕，声音不高，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。
许沁挣扎了一下，没挣开，便泄了气似的放下了杯子，低下头不再说话。孟宴臣没再逼她，只是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，披在了她肩上，动作自然又熟练，像是做过无数次。
然后，他半扶半搀地把许沁从椅子上拉起来。许沁显然已经喝多了，脚步虚浮，整个人几乎靠在他身上。孟宴臣小心地护着她的腰，避开周围的人群，慢慢往门口走。
经过吧台时，他的目光扫了过来，在肖亦舒和韩瑜身上停顿了两秒，微微颔首，算是打过招呼。那眼神里带着明显的疲惫，却还是在看到肖亦舒时，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，像是在确认她们是否安好。
“这孟宴臣，对许沁是真上心啊。”韩瑜看着两人的背影，感慨了一句，“说是兄妹，我看比亲兄妹还亲。”
肖亦舒没说话，只是端起酒杯，把剩下的酒一饮而尽。酒的后劲比她想象中要大，喉咙里烧得慌，心里却空落落的。她看着门口那扇旋转门缓缓转动，最终把孟宴臣和许沁的身影吞没，忽然觉得，自己好像始终是个局外人。
“别想那么多了。”韩瑜拍了拍她的手背，“人家兄妹情深，跟我们有什么关系？来，喝酒，今天可是为了给你接风，别被不相干的人影响了心情。”
肖亦舒勉强笑了笑，拿起酒瓶给自己又倒了半杯。酒吧里的音乐依旧喧闹，灯光依旧晃眼，可她却忽然没了刚才的兴致。手机安安静静地躺在包里，再也没有新的消息进来。
她知道，孟宴臣现在所有的注意力，都在许沁身上。
“对了，”韩瑜忽然想起什么似的，“下周同学聚会，你去不去？好多人都念叨着你呢，说想听听你在英国的糗事。”
肖亦舒愣了愣：“同学聚会？谁组织的？”
“还能有谁，张昊呗，就是以前总抄你作业那个。”韩瑜撇撇嘴，“听说他现在混得不错，在自家公司当副总了，就爱搞这些排场。不过话说回来，去见见也好，毕竟好几年没见了。”
肖亦舒心里有些犹豫。她对这种热闹的场合向来不太热衷，可转念一想，自己刚回国，确实该多接触些人，说不定还能听到些有用的消息。而且，她隐约记得，张昊家和孟家好像也有生意往来，说不定能从他嘴里，听到些关于孟宴臣和许沁的事。
这个念头刚冒出来，就被她压了下去。她摇摇头，觉得自己真是想多了，干嘛总围着孟宴臣和许沁打转？
“去吧。”她对韩瑜说，“到时候你记得叫我。”
“这才对嘛。”韩瑜笑着举起酒杯，“来，为了我们的重逢，干杯！”
两只酒杯轻轻碰在一起，发出清脆的声响。肖亦舒看着杯壁上自己模糊的倒影，忽然觉得，回国后的日子，或许比她想象中要复杂得多。那些缠绕在孟宴臣和许沁身上的剧情线，似乎正一点点向她靠近，而她，还没准备好该如何应对。
酒吧外的马路上，黑色的轿车缓缓驶离。后座上，许沁靠在椅背上，闭着眼睛，眉头却紧紧皱着。孟宴臣坐在她身边，目光落在她泛红的眼角，沉默了很久，才低声问：“又为了他和爸妈吵架了？”
许沁没说话，只是肩膀微微颤抖了一下。
孟宴臣没再追问，只是伸手调低了空调的温度，又把车窗开了条小缝，让微凉的晚风吹进来。车厢里瞬间安静下来，只剩下许沁压抑的呼吸声，和窗外模糊的车流声。
他拿出手机，想给肖亦舒发条信息说声谢谢，手指在屏幕上敲了又删，最终还是放下了。有些感谢，或许当面说，会更合适些。
而此时的酒吧里，肖亦舒正听着韩瑜眉飞色舞地讲着同学间的八卦，偶尔应和两句，心思却早已飘到了别处。她不知道，这场看似意外的相遇，会让她和孟宴臣、许沁之间的关系，发生怎样意想不到的变化。她只知道，从今晚开始，她好像再也无法置身事外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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